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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鞋

发布者: 师满意 | 发布时间: 2018-10-16 18:31| 查看数: 3672| 评论数: 0|帖子模式

本帖最后由 师满意 于 2018-10-16 18:32 编辑

                                                                                 布鞋
                                                                              师满意
        在家闲来无事,翻箱倒柜,在杂乱的衣服中翻出了一双崭新的布鞋,这是母亲特意给我做的。
        那年母亲身体不好,住在我家看病,无所事事就给我们做鞋子,我极力反对,因为买鞋比做鞋方便,况且现在早已没人穿手做的布鞋出门了,做了也是白辛苦一场。母亲对我的言论既没忿忿不平,也没伤感,只是低头继续做着针线,嘴上随意地说:“就是给你们留个念想,以后再不做了,这是最后一次!”母亲不善言辞,这番话却令我一时哑口无言,我知道这是她的心底话。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两人情绪自会晕染气氛,如果再添上彼此共有的回忆钩织出又旧又重的纠葛,更会堵上心头。这些回忆自是甜蜜的——我们曾沉浸其中,畅想其乐。但,也一定是酸楚并沉默的。纷杂陈旧的回忆扼住了我继续劝告的念头,我已忘记刚才说过什么,而摊呈在我面前的布鞋,也不再只是一双普通的过时的布鞋。
         我坐在床角,看着母亲,直耿耿的呆愣样子,不知道在旁人看来是否像一樽剥落了漆色的朴旧石像。母亲拉着鞋底,上着鞋帮,把一针一线从厚实的布头上穿过,而那时的余晖正丰艳,映透了半壁纱帘,投在我二人尺寸之间。那天她的目光从不落及我身,她的手也一刻不曾停歇,可那又如何呢?她的眼与手,定都抚在我难堪的伤处,寡言的唇齿间。
         最终我们姐弟四人各得一双,其余全是做给父亲的,足有一鞋柜,而她自己一双也没得。我问原由,她说:“我不费鞋”。我自然看透了她的未尽之意。妈妈,我真懂你的心情与心意啊!可年长后的我和小时有太大不同,我不再聒噪不停,不再直言不讳,只将成年式的沉默掌玩纯熟,拈手即来。
       不久,母亲的病就痊愈了,便立刻打道回府,洒脱又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做的一包鞋子离开了我困住她的小小楼房。
      事隔多年,又翻出这双我曾下定心意要好好珍藏的布鞋,目之所及,它更显落伍,在柜中度过的漆黑岁月也并未令它添上什么神秘的魅力。若要评价它,朴拙确实让人觉得过重,有趣又似乎意向不对,也许只有这个词——平凡是它实实在在的全貌,也是它从不刻意的温柔。
       印象中,应有二十多年没正式穿布鞋出门了吧!偶尔回去下地,凑合一穿,图它轻便又不怕脏,可惜往往不合脚,不是太大,脚在鞋框里前后溜,一不留神鞋就落在人后,又急忙回去踩住。要不就是太小,为免太挤脚,只好像踩拖鞋一样穿。这么多年过去,老家的鞋柜中,哪里还能找到我合脚的布鞋。
       小时候的鞋柜里,当然和现在不同,堆满了我和姐穿的带绊的女式布鞋。那时农忙过后谷粒入仓,就算正式入冬,步入了一年的尾声,也是正闲暇的好时光。烧热的大炕,暖和的棉被,再从碗柜里取两个热馍夹上绿辣椒,拌上一碗酸菜,裹上被子被热烘烘的炕火一烧,一边享受着分外的惬意,一边看母亲坐在炕头做活计。她大多时间就在做鞋子,小簸箕里放着她的针头线脑,手下如蝶穿花,一双两双三双…… 直做到木窗子迎来了温煦的春风,绿芽儿从墙头冒出了尖角,一家老小每人好几双才会停手。
        一冬天我都会守在母亲身边,她教我穿针引线、学纳鞋垫。除了教我学点女工的意图,主要还是为避免我出门受冻。我也非常乐意缠在她身边看她做鞋子,就这样悠闲无束地打发着时间。
        男式布鞋是黑松紧包口的,女式的样式就多了,除了松紧包口的,还有方口的,还有带绊儿的,还有把传统方口剪成桃心的……布料的颜色也更多选择,方格的,小花的,红绿条纹的,颜色都显得活泼,其实也多是做衣服剩余的布头拼凑的。
       最有趣的是那本夹鞋样的书 —— 一本大红封面的《毛选》,里面的鞋样大大小小,枚不胜数。有给小脚婆婆的,有父亲的,母亲自己的,姐姐、哥哥和我的,式样各不相同。尤其给我们几个孩子的,是一年一个新头,今年不同往年,明年又出新招,但从小到大无论多少款的鞋样,没一个遗失的。
这些鞋样有些是奶奶、外婆传承下来的,有些是母亲自己剪的,有些是从街坊四邻讨来照描的,统一用牛皮纸或报纸所裁。每翻开一页《毛选》就能看到一个不同的鞋样,也能清晰地看出岁月的轨迹在鞋样上跳跃。而每年冬天来我家串门的婶姨也最多,她们最感兴趣的是母亲做的虎头护手、婴儿猪鞋、虎头枕和荷包样。那本《毛选》简直是百科全书,包罗万象!
          回头想想,不仅是母亲,还有邻居家的婶姨姐姐,她们从省下的布头里,把那些零星的碎布,针针线线,日夜往复,从冬到春,做成了一家人一年到头永离不开的鞋子,是多么不易。我自然知道,她们并没多巧的双手,也没多时髦的眼光,甚至那些布鞋也并不多厚实耐穿,也不精巧俊秀,可却温暖了我们那些贫困的光景岁月。
       如今,满头白发的母亲还坚持做鞋子,我也会用心参与帮忙,可往往一道看似简单的工序都令我头痛烦躁,觉得难以独立完成,都不断地求助她帮助,做鞋实为不易。
      现已工作多年,所见之人无论熟悉陌生,谁不脚踩一双制作精良的皮鞋,仿佛要从生硬的皮子中借一点硬气来,早将布鞋的柔软抛诸脑后,我也不外如是。但当我从柜中找到这双平凡简单的布鞋,脱下皮鞋,再脱去累赘的袜子,以赤裸的双脚踩进鞋里,鞋底突起的线梗脉络实在地与我肌肤相触,有种熟悉的舒适感裹及心怀。
       今已不惑,仍为其恸怀伤感。我知道柏油路会很快擦坏我的布鞋,那我就把它安放在心底,继续在这片温柔广阔的厚土之上行走。也许它触及我的不是光裸的脚,不是一颗混荡尘间的心,是彼时、此间、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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