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消息(外九首)

              覃晓蓉

迎春嫣然而来
桃杏妖艳
灿烂地霸占人们的目光
燕子呢哝的便笺上
也传来春的消息:
被你喂饭喂得叫喊
妈妈，我吃累了!
那个孩子
已烧得一锅逗馋口水的红烧肉啦!
蹒跚学步时要你抱抱
牵他走路的双手
开始扶护你过马路
曾经缠绕身边
要零花钱买小玩意干脆面
现在能亲手把远游的礼物
戴上你的手腕
常听你说去那里的他
开始不停地讲我要去那里啦
再想索读
便是信笺的落款:
给你，我最爱的妈妈。春安!
      

       蚯蚓的感谢信

前夜，春雨嘀嗒
酥润的空气发出邀请
我乘兴溜达在寂静的夜幕下
清晨，苏醒的脚板咚哒咚哒
不知哪个冒失鬼踩断了我的尾巴
钻心的疼痛责备着
还不赶紧躲起来
再来一个没长眼的小脚丫
必定粉身碎骨哇
惊慌杂沓中  只听到
“安捷上”
一只柔软炽热的钳
夹着我腾空飞出
哎哟   我的腰啊
天旋地转的时候
挂在了冬青树杈上
即便爬回我的家
遥远漫长     但是
我如此虔诚
感激那些叫安捷的娃娃

          回家
哐铛哐铛    哐铛哐铛
迅疾的声韵纵横交叠
每一个南北去往的旅客都在其间
流在脉管里
低沉强力的律动
丝豪不搅扰我们昏昏的香眠
列车穿过月夜拉开的星光幕帘
邀请苏醒的朝阳
竞日狂奔
思念越来越短
那个牵魂的港湾
即刻到达
在下一个日落之前

          看电影

正月还没出头
棉衣不肯离身
周五晚七点三十
篮球场露天电影
准时放映
巜举起手来2》
一对推着轮椅的老伴
一群烂漫的孩童坐在地上
大叔大妈们散立在各处
榕树下的长椅上
挤满了视力极好的小媳妇儿
片中的恢谐乐观征服了寒夜
开怀的笑声穿透了冷寂的星空
心甘情愿地举手投降

           相濡以沫

我端着一瓢滚烫的开水
大呼小叫
热水来了  热水来了
母亲紧张地抬起水盆里的脚
可要添的热水还离她很远
父亲缓缓地接过热水
稳稳地匀匀地
从他自己的脚边渗进脚盆
暖暖的热流已然
浸润周遭  无形无声
因为母亲的目光不离电视
双脚安坦  浑然不惊

           漂移的岛

与原以为坚实的湾
渐行渐远
与长焦的起点
其实没有一点粘连
与一张张喜笑怒怨的脸
常常再见
与另一座座漂移的孤岛
偶尔擦肩
与晨昏日月
不停地轮转
最后与尘埃
摩擦成一颗星闪耀在天边

              耳鸣

为什么笛声固执地尖啸?
校园顽童斯竭的欢叫铸成剑锋穿过?
为什么蝉鸣常敲耳膜?
经年穿过的树林都驻成了海吗?
为什么流水哗哗不休?
逆流的你想浸透苍茫的荒漠?
为什么机车的轰鸣永不息落?
灵秀故园的呼唤你竟不会怠惰?
为什么喧器不分昼夜?
还是我想不分昼夜地沉默?
沉默在一个安静的角落。

        


        隆重的嫁妆

二十二岁那年冬天
父亲背着一个樟木箱
从千里之外的家乡
磕磕碰碰地送到学校
五楼的宿舍里
多了件迥异于别人名贵皮箱的行囊
一件崭新的紫色棉衣
暖我今生
几十载烟雨散尽
原来那是父母精心准备的女儿箱
至今    唯一的
最隆重的嫁妆

                  正名

黄帝面对快速衍生的人乌央乌央
杂草一样慌了   
如果他们为可以驱使的牛羊……
于是命巫师画像为牢
用咒语浸染成十二个属相
紧箍世人几千年
需要时陶醉自觉地念
我就是……
烙上一个又一个自许的标签
这"天然"的敌意没有模样
却把人们堵在自己的领地
然后拼了命地撞击
几千年厚的围墙
但见多少虎羊人生
被唾沫跐撵成泥浆
成为过往的赔葬
看得见尽头
却模糊着每一天
撕碎它 !
咒语织就的网!
为每一个人正名!
为了无羁绊地仰望穹苍!


              醉

打麦场上  两个女人
一把笤帚  一把吉它
一个酒瓶  一个话筒
“心醉醉，梦醉醉，
歌唱你的美”
麦场听得醉了
笑皱了麦垛样的脸颊
歌声撩起了麦秸的往事:
虬根幽曲回报在春暖芽开
冰雪凌压馈赠于花果麦香